好肖像是如何被定义的

摄影 / Albert Watson

关于什么是好，又是一个无法总能取得一致意见的难题。好坏的辨别被哲学家归到“判断力”的领域中，其中所包含的主观性显然是最重要的因素。具体到创作实践中，我们会对“什么是好”形成一种暂时的、并非固定的、但依然有效评价体系。在摄影中，关于什么是好的肖像照，也存在这种权宜的、但具有参考价值的非标准定义。

这是1981年沃森为现代艺术家安迪·沃霍尔（Andy Warhol）拍摄的肖像。从技巧上可以看出摄影者明确的构思态度：通过对光线角度的调整，沃霍尔标志性的圆眼镜片儿形成突兀的反光，形成了照片的视觉中心，这带给观看者一种独特、疏离的视觉感受，与被摄者的身份形成一种微妙的契合。

如何为拳王麦克·泰森（Mike Tyson）拍摄一张个性彰显、富有视觉冲击力的照片？沃森的选择是把焦点聚集在拳王的脖颈上——看看他粗壮的、布满汗珠的脖子吧，还没有什么方式比这样的强烈的质感更能表达照片的主题——或者说，塑造人物呢？
这张照片拍摄于1986年，地点在泰森自己位于纽约附近一个小镇上的体育馆。那一年，泰森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重量级拳王。

上边两幅有摄影家Albert Watson拍摄的名人肖像，很好地阐释了肖像照可能是最为重要的评价标准：是否能具有特征性地表现人物——不论是其性格、身份、思想，还是其外貌上某些突出的特征，总之要有表现力，而且是准确的表现力，而不能只是平庸的用光技巧展示。当然，一张照片不可能表达更多，这里所说的表现，仅仅是指表现上述某个因素的一个侧面。

1981年，年轻的奥斯卡影帝杰克·尼克尔森（Jack Nicholson）。这张照片的创意来自杰克，当时他的厨师正在为沃森准备松饼，他到雪地里坐着，然后沃森拍摄了这张奇妙的肖像照。

很多时候，优秀的肖像照来自对松弛态度的瞬间捕捉，尤其在名人肖像中，这种自然态度比他们在镜头前摆布之后更加有意味——谁能比影帝更会摆造型呢？所以摄影师更希望找到他们不摆的一刻。
沃森认为，很多时候摄影师会因模特太过娴熟的职业技巧而感到厌倦，“你希望来点不一样的感觉！”这张著名的照片是为超模Christy Turlington拍摄的，时间是1987年，地点在埃及卢克索。

其次，好的肖像拍摄还需要一点“摆脱”，摆脱自己因为娴熟和惰怠产生的常规操作，尝试冒险把决定权交给随机因素。当然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你不能走得太远，你不能让自己完全失控，不论是自己的技巧还是对模特（被摄者）的控制。很多人总是纠缠于“摆”还是“抓”的问题上，却不知道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实质。在肖像拍摄中，重要的是按需选择按下快门的时机，而不是去发出哲学上的责问——那是理论家该干的事儿。

肖像摄影史上的名作之一：大导演希区柯克拿着一只死掉的鹅，神情古怪。很难讲这张作品中蕴涵着什么深意——非要附会也不是不可以，但更好的欣赏方式是：宁可保留其不知所云的荒诞感，而不要试图强做解人。

著名的饶舌歌手图派克（Tupac Shakur），他是Eminem之前唱片销量最高的饶舌歌手。照片摄于1991年。照片中的图派克手中握着一只枪，这是他的作品中无法绕开的主题——而他本人则于1996年9月7日在观看完泰森的比赛后遭枪击死亡，死时年仅25岁。既像是偶然，又似乎是宿命。

最后，肖像拍摄者最好能见多识广。你不仅仅是个摄影师，更是一个记录者，一个社会生活的观察者，一个了解人情百态的文学家。上边两张肖像照依然来自Albert Watson，镜中人物依然是名人，而摄影师在处理题材时，无论创意来自何方，总之，你能感知到无论道具选择，还是肖像的表现，都超越了摄影原本具备的表达力，而将外在的表现力附加在画面中，因而形成一种额外的视觉厚度。所谓摄影作品的内涵和意义，不是事后的强行堆积解释，而是符合逻辑的自然推导，有理有据。